巷外，长宁街灯火通明、熙熙攘攘，追踪之人眼看那黑衣身影挤进人潮之中，自己快步跟上时，已然不见了踪影。衡阳军营的马场在青岩山附近，那儿有足够的空间给战马奔腾。马场本就位置偏僻，军营内的马车又都停放在马场西侧的府库内，除巡逻将士外，甚少有人来，因此倒也给了李扶歌可乘之机。身为朝廷大将，各地军防布置她只需一见便了如指掌，凭她的本事，入寻常军营更如入无人之境，但若是裴寂眼皮子底下，实在要费上好大的功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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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是夜，李扶歌按老规矩翻出了寻香楼的院墙，抄那条僻静的小路，准备赶回军营。
　　今夜，她不是去操练的。
　　查明裴寂当日身在京城的缘由，对探明他的阵营是不可或缺的一步。
　　可如今她身边并无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可用，想要把这些错综复杂的事件捋清，凡事都要亲力亲为，因此……不得不孤身涉险。
　　凭她现在的实力，去查裴寂的贴身之物、身边之人实在是天方夜谭，思前想后，唯有从马车上下手。
　　寻香楼后的长街小巷，只可容两人并行，与流光溢彩的衡阳城街市大不相同，满路夜色如漆，石砖上的积雪不曾清理，都是过路人一脚一脚踩实的。
　　因此，脚步声比其他街面，也更清晰些。
　　李扶歌听着远处跟踪人微乎其微的动静，仍不缓不慢、大摇大摆地走着。
　　苦思良久，如今又察觉到这身后的跟踪之人，她也算能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了。
　　裴寂派人查探乔钧，她这几日的一言一行，也唯有昨夜折回军营时会被察觉到异样，负重跑之事，十有八九已tຊ经被裴寂知晓了。
　　裴迁与裴寂几乎形影不离，岑风又守在寻香楼外，这跟踪之人武功高强，以至连她都到了此刻才发觉，又并非裴岑二人，该是何等人物呢？
　　衡阳以南尽是裴寂的势力范围，衡阳城更是尽在他掌握之中，乔钧新官到任，依裴寂多疑的性子，非常时期他派人跟踪，也在情理之中。
　　只是裴寂与容党如此相互警惕，倒是为裴寂并非容党的猜想添了几分理由。
　　但如今天下大乱，各方势力虎视眈眈，即便裴寂并非容党，也并不代表他当真是个忠臣。
　　李扶歌微微皱眉，她已经没有第二次赌命的机会了，并不能轻易付诸信任，她不知裴寂的怀疑此刻到了何种程度，但不管如何，乔钧这层皮要强撑到最后一刻。
　　除衡阳军外，裴寂麾下另有一暗卫营，名为玄甲卫，其下百余人各个精挑细选，人才辈出，如同她在燕北的将营一般，皆是随之出生入死数年的心腹。
　　据她这几日打探的消息，裴迁与岑风皆是出身于此。这跟踪之人武功高强，以至连她都到了此刻才发觉，定然是玄甲卫中人。
　　眼下，对付这玄甲卫，她不过两种选择。
　　一是甩掉追踪之人，这会让裴寂对她的怀疑更添几分。
　　二是任由他跟着，但接下来，她所查之事便会暴露给裴寂无疑。
　　权衡利弊，自然是前者的损失小些。
　　李扶歌东倒西歪，口中喃喃着几句胡言，装作一副醉酒的模样，蓦然间已走到了小巷尽头。
　　巷外，长宁街灯火通明、熙熙攘攘，追踪之人眼看那黑衣身影挤进人潮之中，自己快步跟上时，已然不见了踪影。
　　衡阳军营的马场在青岩山附近，那儿有足够的空间给战马奔腾。马场本就位置偏僻，军营内的马车又都停放在马场西侧的府库内，除巡逻将士外，甚少有人来，因此倒也给了李扶歌可乘之机。
　　身为朝廷大将，各地军防布置她只需一见便了如指掌，凭她的本事，入寻常军营更如入无人之境，但若是裴寂眼皮子底下，实在要费上好大的功夫。
　　府库内战车机关驾之类固然众多，但日常出行的马车不过十余驾，当日裴寂所乘，是伪装成商队的、再普通不过的车驾，加之当日她刻意留心过，因此摸进府库片刻，便得以发现了。
　　李扶歌此时以面罩遮面，放轻声响步入马车内，抽出腰间一段极小的火折子，小心翼翼地点燃，火光甚小。
　　这间府库专门用来放置各类车驾，无粮草亦无军火，因此明火的威胁，相较之不算太大。
　　方才在车外，她已经大致丈量过了车室的长宽，虽然细小的差距几乎以肉眼难以估算个大概，但从车内来看，长宽与在车外看时并不相同。
　　这说明这马车之内，定然有暗室在。
　　江落月是何等人物，心思深沉，步步为营，城府堪与容殊比肩，她贴身的心腹尚未识破这暗室，究竟是怎样的机关才能将其隐藏？
　　李扶歌凝神，手指抚摸着车室的后壁，连一丝细微纹路的异样都没有察觉。
　　若不想为人所知，该将机关安置在何处呢？
　　和自己一样，裴寂多年来不知受到过多少的刺杀，因此连马车也是军中工匠亲手所制，可以称得上是“保命为主、出行为辅”了，外表看上去虽与寻常车驾别无二致，但实则却暗藏玄机。
　　譬如，这驾马车便并不似乔家的那般，从外翻入便可进坐塌之下的暗阁，木料不仅涂了防火的隔层，其内还夹有铁板，以防暗箭来袭。
　　若不是她曾整日里和军火打交道，恐怕无法发现这其中的玄机。
　　坐塌之下封死，倒是个可供机关运转的好空间。
　　李扶歌掀开坐塌的布料，极其小心地查探着那木隔板，忽从左下角，找到一块脱色的痕迹。
　　咔嗒——
　　她伸出双指按入，只听十分细微的一声，坐塌之后一道暗门徐徐展开。
　　不论是暗门与墙壁，还是方才那开关四周，都严密的不见缝隙，几乎融为一体，实在难以发现。
　　暗室十分狭窄，大约只可容得下一人。
　　李扶歌心中波澜不起，又按下那机关，将暗室缓缓关闭了。
　　看来那日马车之内，的确是裴寂不错。
　　依江落月的性子，一旦得到消息，即便那心腹没有发现，大约也会想方设法将其扣留，但裴寂找了个为浔洲许家送药的好由头，现在容殊根基不稳，天下风云变幻，若是惹怒了许家，或是许老头子一死，无疑是火上浇油、麻烦事一桩。
　　车外巡查队的脚步声传来，李扶歌紧忙熄了火光，蹲身撤下帘子，屏住了呼吸。
　　巡逻火把的火光消失在视线之中，李扶歌方起身，跳下了马车。
　　一驾、两驾……每驾都是如此。
　　李扶歌勾起嘴角，裴寂手握衡阳这个烫手山芋，却能保住性命五年无虞，可不止靠他那一身武功，宁景和、玄甲卫乃至身前这十余驾马车，样样功不可没。
　　此等的城府，又怎能轻易付诸信任呢？